帘外春雨渐沥我正收拾着宝玉昨夜胡乱弃下的诗稿忽见麝月打着哈欠进来道:“可了不得咱们二爷如今成了香饽饽连西廊下五嫂子的外甥都来求什么扇面儿呢。
” 我闻言只低头整理那叠洒金笺——上头墨迹淋淋沥沥写着“枕上轻寒窗外雨”恰似此刻窗棂外氤氲的水汽。
自打搬进园子里宝玉竟似脱胎换了个人。
先前在老太太跟前尚有些拘束如今却是将整颗心都抛在姊妹堆里。
今日帮林姑娘磨墨裁纸明日替宝姑娘采花穿针后日又缠着云姑娘编什么柳条篮子。
虽说是贵妃娘娘的恩旨让进园读书可我冷眼瞧着他何曾正经念过一日书?偏生那些即事诗传出去后倒招得园外那些闲人当作奇文共赏。
“好姐姐你瞧这句可还使得?”那日他忽然从蔷薇架后钻出来袖口沾着胭脂膏子眼底却漾着粼粼的光。
我接过他递来的诗笺嗅得甜香混着墨香——必又是蹭了哪位姑娘的胭脂作诗。
只得叹道:“二爷仔细手冷这春寒料峭的。
”他哪里肯听兀自念叨着“点点花愁为我嗔”笑得眼角的胭脂痣都鲜活起来。
谁知好光景偏不长久。
端阳前后我渐渐觉出他有些异样。
那日探姑娘送来新绣的香囊他只瞥一眼就撂在炕桌上;连宝姑娘特意调的凉茶他也不过沾唇即止。
夜间翻来覆去锦褥子搓揉得不成样子。
我问了三四遍他才闷闷道:“横竖没意思白糟蹋了这些好绸缎。
” 园中姊妹们犹自不知。
林姑娘还笑说“必是昨儿淋了雨灌些姜汤便好”探姑娘仍拉他斗百草惜姑娘还要他题扇面。
只见他强打精神应酬背人时却蔫得似霜打的花。
有回竟躲在假山洞里我提着玻璃风灯寻到时他正攥着块胭脂渍斑驳的帕子发怔。
“二爷究竟有什么烦难?说出来奴婢虽不能解到底分担些。
”我替他拂去衣上青苔他却突然抓住我手腕:“你们终归都要散的是不是?” 眼里的惶惧竟似幼时做了噩梦的模样。
我心口猛地一揪想起他诗里写的“眼前春色梦中人”——原来说的不是春光竟是怕好景难长。
更漏三响时我见他伏案写写涂涂凑近才见纸上反反复复只一句:“任是无情也动人”。
墨迹深深浅浅恰似心绪起伏。
忽听他喃喃道:“原是曲词里落的偏想起一个人……”话音未落自己先红了耳根慌得将纸团攥在手心。
今早见他悄悄往潇湘馆方向去衣襟上特意佩了前日林姑娘给的缠丝白玉佩。
我立在石榴树下目送忽见紫鹃捧着药盏过来彼此心照不宣地一笑。
回来时他眼角虽还带着红眉间阴郁却散了些许。
麝月悄悄问我:“二爷这病可是好了?”我只将新沏的枫露茶搁在熏笼上温着——横竖这园子里原有人是他的药引子。
只是夜深人静时我常对着灯花想:如今他为这些心事忽喜忽悲倒比先前混闹时更叫人悬心。
忽记起那日他醉后写的“自是小鬟娇懒惯”不由抿嘴一笑。
老太太那边虽瞒得紧王夫人却隐约听见风声。
昨日唤我去绕着弯子问:“宝玉近日可还作诗?” 我斟酌着回:“二爷偶有所得总先呈给太太过目。
” 太太摩挲着佛珠叹道:“难为你们日夜操心只是爷们的心……终归要念着正途。
” 归来时见宝玉趴在窗台上正用眉笔描摹竹影投在纸上的痕。
我故意扬声说:“太太夸二爷诗进益了。
”他笔尖一顿墨点晕开成灰蝶。
忽然问道:“袭人你说林妹妹前日送来的帕子是不是旧年她自个儿染的那匹?”我喉间发紧——原来他什么都知道连绫绢纹理都刻在心尖上。
今早发现他夜间竟将四首即事诗重抄了一遍最奇的是每首都添了批注。
在“井飘桐露湿栖鸦”旁歪歪扭扭写着:“此句当与《桃花行》第三句参看”。
我猛地想起这是林姑娘昨儿才念的新诗。
麝月悄悄问我:“二爷这般神魂颠倒莫不是……”话未说完她自己先捂了嘴。
我低头缝补他扯破的香囊心想:这园中春光如许偏生出多少不足与外人道的心思。
忽听得那边传来笑声却是宝玉正追着林姑娘要胭脂膏子眉间阴翳早散得干干净净。
“磨墨去吧。
”我推推发呆的麝月“横竖咱们二爷的愁原只要一阵东风就吹散了。
”只是穿廊时忍不住回头——见他又在扯鬓发试笔林姑娘嗔着夺过狼毫眼波却比春水还柔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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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红楼梦之花袭人准姨娘上位记第39章 石榴树下窥心事假山洞中藏情衷来源 http://www.niuzaic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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